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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老友童恩正
来源:四十周年纪念专刊 | 作者:刘兴诗 | 发布时间: 2021-03-29 | 2490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我与老友童恩正

◎刘兴诗


童恩正是与我都是同时代的科普和科幻作家。因为他的考古和我的地质专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经常相互配合进行研究,也是并肩作战的科学工作者。

1960年,他率先发表了《古峡迷雾》和《五万年前的客人》。1961 年,我发表了《地下水电站》。1962年,我发表了《北方的云》。他连续发表了《电子大脑的奇迹》《失踪的机器人》《失去的记忆》。1963 年,我发表了《乡村医生》《蓝色列车》,他发表了《一颗没有发芽的种子》。1964年,我发表了《游牧城》。1965年,我完成了长篇科幻《死城的传说》。由于不久的文革原因,拖延至1979年的另一个长篇科幻《海眼》之后,这个《死城的传说》1980年才出版问世。

文革后的1979年,他发表《宇航员的归来》。

1978年,他的代表作《珊瑚岛的死光》问世,荣获《人民文学》第一届优秀短篇小说奖,被认为是中国科幻小说重文学流派代表作。1980年, 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,是中国第一部科幻故事片,轰动一时。由此他也成为四川省科普创作协会常务副理事长、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四川省政协委员,开创了中国科幻电影元年。

1978年,我发表《陨落的生命微尘》。同年应邀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,完成《我的朋友小海豚》的动画片剧本,1979年发表于上海《电影新作》,1980年拍摄。1982年获得意大利第12届吉福尼国际儿童电影节最佳荣誉奖、意大利总统银质奖章,是中国第一部科幻美术片。

1980年,我发表《美洲来的哥伦布》,被认为是中国科幻小说重科学流派代表作。同年并有《南海沉船》《火焰岛》《扶桑木下的脚印》等发表。

紧接着,我在《科学文艺》发表的一篇《雪尘》,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,改编为多幕话剧《冰山的秘密》,在上海上演,是中国第一个科幻舞台剧。需要一提的是这个科幻作品是我和童恩正第一次在资阳见面。白天一起野外工作,晚上共同构思,后来由我独自完成的一篇作品,其中也有他的影子。

中国科幻史中,我们可算是同时代的“同科进士”。我和他,以及肖建亨、叶永烈,都是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培育的作者。从这一点来说,我们也特别亲近。

我与童恩正绝不仅仅是科幻一个领域,更多的是相互交叉的考古工作。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一方面。

1950年修建成渝铁路时,在资阳黄鳝溪一个桥墩下,发现了著名的资阳人头骨化石与共生动物群,我的老师裴文中先生首先研究。1958我到成都后,继续工作,对地层和化石有了许多新的认识。在前考古研究所老所长安志敏院士支持下,在《考古学报》1974年2期,署名“成都地质学院第四纪科研组”,发表《资阳人化石地层时代问题的商榷》。由于当时“文革”尚未结束,为避“个人主义”之嫌,所以我使用“第四纪科研组”署名,以及后来的一系列论文。1983年又在《四川盆地的第四系》书中,第三章专门讨论,划分出第四纪冰后期,主要生成在全新世期间, 在长江中上游普遍分布的资阳期阶地。我与童恩正相互仰慕已久,无由认识,想不到竟在这个问题中见面了。

有一年,四川大学考古专业主任冯汉骥先生,派人带着公函前来找我,要求我带领他们整个专业的教师、研究生,前往资阳考察。打开来函一看,一个高高瘦削,文文静静的来人竟是向往已久的童恩正。

往下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。白天我带领他们在现场讲解,晚上共处一室就谈科幻小说。决定以我们自己为本,写一篇考古的科幻作品。各自从母姓,他排行老二,取名曹仲安。我排行老大,取名卢孟雄。就以资阳人化石为题材,设想一个藏区的原始人,篇名使用藏语,叫做“恰瓦森则那人”。各以擅长写作。他写人物,我写景物。后来没有写下去,我就写成

《雪尘》,发表在《科学文艺》了。

这个象征友谊的曹仲安、卢孟雄的系列,我一直写下去,包括《雾中山传奇》《童恩正归来》《喜马拉雅狂想曲》《扎日山记事》等。《雾中山传奇》是在他出国后,四川大学有人污蔑他叛国不归,我十分愤怒,在锦江大礼堂,一次有四川大学代表参加的大会上,上台为他辩护,极力称赞他是爱国者,怀着气愤写的一篇作品,送到海峡两岸发表。

冯汉骥先生十分重视与相关学科的配合研究。从这个工作开始,以后就不断邀请我前往共同进行许多考古课题的研究。

上世纪60年代,青羊宫自来水公司的新开挖水池基坑内,发现一个巨大北宋石头水磨,埋藏在古河床的砾石层内。考古工作者无法解释当前的水流怎么能推动这么沉重巨大的水磨。又派童恩正前来联系。我根据砾径大小、砾石扁平面倾斜方向和沉积相,很容易恢复了当时河床宽度、水流方向、局部涡流状况,计算出大致流速。得知当时的水流远比今日浣花溪宽阔,流速也大得多,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
有一次他出国回来,在他的学生,现成都考古文博院,王毅院长等陪同下,前往考察新津的古蜀宝墩遗址。我在古城缺口处,发现了古河床堆积层,认为这个遗址是洪水冲毁的。他十分兴奋说:“刘兴诗,你立了一个大功劳!

1958年底,我在广汉三水发现了晚更新世地层,命名为广汉层,构成了成都平原的二级阶地。这个阶地仅仅高出河流两侧的全新世平原面几米,却不会遭受洪水影响。经过大量调查,我发现成都平原所有的古蜀遗址,无一例外统统都修建在这个可以避水的广汉层二级阶地上。

根据我提出的古蜀遗址从山前冲积扇顶点,逐渐向边缘迁移的规律。我提醒童恩正。成都位于岷江冲积扇边缘,市区仅有东郊猛追湾、西郊摸底河一带、南郊火车南站西北角有残余广汉层二级阶地分布,提醒他注意寻找。后来在火车南站西北角发现一些遗物。他的学生果然在西郊摸底河附近发现了金沙遗址。

裴文中先生健在时,曾经留下一个国家自然基金项目,广西柳州白莲洞遗址研究,交给原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,后来的首都自然博物馆长周国兴承担。裴先生去世后,由贾兰坡先生继续指导。这个项目进行了许多年。周国兴邀请童恩正负责出土文物,我负责洞穴地层及周边环境, 他自己负责古人类研究,号称“白莲洞三剑客”,我们的友谊又更进一步了。童恩正出国后,周国兴与我继续进行。最后召开一个国际学术会议, 贾兰坡先生,安志敏先生,加上北大吕遵锷,周国兴和我,成立中方五人小组。我的那个史前考古学研究员,就是他们在成立一个新的考古学研究单位,他们几个给我评定的。

童恩正和我的友谊,首先缔结在考古学,科幻小说并不是最重要。

他的一些论文和科幻小说,往往交给我,作为第一个读者首先过目, 提出修改意见。记得他的《雪山魔笛》初成时,曾就文中描述的花岗岩颜色,征询我的意见。为了烘托场景,他用“黑色”,似十分妥切。但当我告其,世间无黑色花岗岩,只有肉红色和灰白色两种。他略事沉吟,立刻提笔修改。一字之易,显示他的严谨治学态度,表现了对科学性的刻意追求。

我和他也经常吵架,拍桌子、打板凳,什么龟儿子,不得好死都骂出口,谁也不让谁。最后他常常说:“吵累了吧,九眼桥喝酒去。”

现在他辞世多年,每年421的忌日,我一次次前去扫墓的。一些作品由我代为再版推出。如今我已年望九十。每次走进公墓一段缓坡,显得十分吃力了,但还得去看望他一下。

四川省科普作协今年成立40周年,嘱我写一篇纪念性文章。提笔至此,以表达我对童恩正,这位四川省科普作协一届和二届主要负责人之一的怀念。